“趙總同意以自然人身份簽訂連帶責任協(xié)議了。”一位投資人在網絡交流群里興奮地傳遞他聽到的信息。在神經緊繃了兩個月后，太多人需要一些“好消息”來慰藉，哪怕它未必真正能解決麻煩。

該信息來自愛投資8月31日舉行的《省心計劃延期項目處理方案》(下稱《方案》)解讀直播活動。此前，愛投資平臺董事長趙春霞一直避談這一問題。

按照現(xiàn)行監(jiān)管政策，P2P網貸平臺只是信息中介角色且不承擔剛兌。而趙春霞一度“沉默”，與愛投資平臺的業(yè)務模式及其被投資者質疑存在“關聯(lián)交易”和“自融”有莫大關系。

在愛投資長期主打產品“省心計劃”的業(yè)務模式下，投資人并不需要直接接觸借款企業(yè)。盡管由此確實達成“省心”的效果，但同時亦埋下信息不透明和投資責任歸屬不清的隱患。

“我們是和保理機構簽合同，根本看不到投資的是什么企業(yè)，如果知道是這些上網就能查到的爛企業(yè)，說什么也不會投。”有投資者如此表示。

據(jù)悉，截至今年8月27日，五家相關保理公司在愛投資平臺因未按照約定執(zhí)行回購造成逾期項目合計高達8142個，涉及借款企業(yè)655家，待回購債權金額總計約13.09億元。而包括所謂大型企業(yè)應收賬款在內的這些項目之前一直被宣傳為“優(yōu)質資產”。

愛投資目前已公布兩批共計近50家欠款企業(yè)名單，涉及十余家上市公司，其中多家上市公司運營困難，財務窘迫。綜合愛投資和上市公司公告，撇去未有具體金額的，這些上市公司(或實控人、前實控人)在愛投資平臺欠款約1.75億元，另有1億元借款本金未到期。

據(jù)愛投資官網信息顯示，截止今年8月31日，愛投資借貸余額135.35億元(中國互聯(lián)網金融協(xié)會網站上這一數(shù)據(jù)為118.21億元)。而截止8月21日，該平臺逾期金額(本金+利息)為10.66億元。另有中國互聯(lián)網金融協(xié)會網站信息顯示，愛投資金額逾期率為11.96%，項目逾期率為7.18%。不過，上述數(shù)據(jù)未標明統(tǒng)計時間。有投資者擔心，上百億的借貸余額最終形成的壞賬可能遠超目前公布的數(shù)據(jù)。

《投資時報》記者就投資者普遍關心的問題聯(lián)系愛投資方面，其客服稱“一切以公告為準”。記者隨后向愛投資網站官方郵箱發(fā)送采訪函，至截稿時尚未收到回復。

趙春霞愿擔連帶責任

事實上，愛投資在網站批量公開欠款企業(yè)名單，已意味著各方矛盾沖突走向高潮。

針對愛投資此后推出的《方案》，有部分投資者表示，“沒有任何可行的真實抵押物，沒有趙春霞等個人無限連帶責任作為承諾擔保，這個方案就是忽悠。”

據(jù)上述《方案》，延期項目將分為正常存續(xù)、展期、處置三種處理方式。其中對于進入處置狀態(tài)的債權，相關保理公司承諾三年內清償出借人全部本金，三年清償比例為3：3：4。待本金清償結束后，逾期利息則在保理公司流動性完全恢復后再行償付。

《方案》顯示，截至今年8月27日，五家相關保理公司在愛投資平臺因未按照約定執(zhí)行回購造成待回購債權金額總計約13.09億元。經與已出現(xiàn)逾期本金項目對應的企業(yè)初步談判，其中預計“可以展期”項目占比27.015%，金額約3.38億元;預計“需要處置”占比11.206%，金額約1.4億元;“方案尚在溝通中”占比61.779%，金額約7.72億元。

不過，已如“驚弓之鳥”的投資者顯然對保理公司的兜底能力沒有信心，而作為愛投資平臺董事長的趙春霞能否以自然人身份簽署連帶責任協(xié)議，就成為以時間換空間解開死扣的關鍵所在。

對此，在直播活動中，愛投資副總裁林華英明確表示，“這個已經溝通好。律師正在起草。”不過，該平臺另一位負責人同時強調，“還款的責任順序為：第一借款企業(yè)，第二借款企業(yè)的保證人和擔保機構，第三保理公司。”

天眼查信息顯示，愛投資運營公司安投融(北京)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安投融)全資股東為安投融(北京)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下稱安投融金融);安投融金融大股東為北京融艾創(chuàng)投投資管理中心(有限合伙)(下稱融艾創(chuàng)投)，持股75.27%;融艾創(chuàng)投大股東為趙春霞，持股99%。

模式問題和“關聯(lián)交易”

愛投資平臺引發(fā)的連串風波，主要緣于其運營模式。

有投資者在愛投資網站論壇上稱，“愛投資的老板總說自己是中介平臺，其實非也。愛投資的運營是從眾出借人處匯集資金，然后由愛投資平臺借給企業(yè)或個人，而出借人既不知內情又無法選擇去向。”

據(jù)此前報道，所有省心計劃項目均為甲方(出借人)出借、乙方(借款企業(yè)/個人)借款、丙方(第三方保障機構)回購保障、丁方(愛投資)信息服務中介的四方合作模式。

《投資時報》記者了解到，投資者需要簽署兩份合同，一份是指向安投融的服務合同，一份是指向保理機構的債權回購合同。而借款企業(yè)則與保理機構簽借款協(xié)議。如果發(fā)生逾期，愛投資平臺則協(xié)助保理機構追償。而在這一設計中實際上隱藏了兩個問題：即投資者并不清晰相關保理公司與愛投資平臺及其股東方是否存在關聯(lián)。其二，在投資時投資者無法看到借款企業(yè)名稱。

今年7月18日，愛投資突然公告稱，在行業(yè)面臨整體流動性吃緊情況下，即日起將暫緩發(fā)布省心計劃項目。

隨后，愛投資通過其官網發(fā)布，由于保理機構受行業(yè)流動性緊張等綜合因素影響，未能按照合同約定履行債權回購義務，8月13日起，安投融金融接管與愛投資平臺合作的微弘商業(yè)保理(深圳)有限公司(下稱微弘商業(yè)保理)、中安融金商業(yè)保理、中財新興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財新興投資)等5家保障機構三年，直至其全額完成對平臺債權回購義務。

對于五家保理公司與愛投資和借款企業(yè)之間的關系，外界此前已有諸多質疑，認為有關聯(lián)交易和“自融”嫌疑。而愛投資接管保理公司的舉動，也并未令投資者安心，甚至指其“迫不得已”。

工商信息顯示，微弘商業(yè)保理大股東為北京女神辣媽國際文化俱樂部有限公司(下稱女神辣媽)，持股85%。而女神辣媽在2017年9月12日從北京華富玄通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華富玄通)手中接手上述股權，華富玄通又是于2017年5月10日才成為微弘商業(yè)保理的股東。

天眼查顯示，趙春霞本人持有華富玄通34%股權。

除了保理公司與趙春霞之間存在千絲萬縷關系，一部分借款企業(yè)也被質疑與愛投資及保理公司之間有關聯(lián)和“自融”問題。

愛投資公布的第一批欠款企業(yè)名單中有一家名為“廣州南華深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下稱南華深科)”，并標示“實際控制人/法定代表人”為賴淦鋒。

天眼查信息顯示，南華深科股東賴素娜和麥國標所持100%股權于2017年11月14日質押給深圳秋實弘仕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秋實弘仕資產)，后者的全資股東為深圳秋實屹方控股有限公司(下稱秋實屹方控股)，秋實屹方控股第二大股東為廣州市潤盈投資有限公司(下稱潤盈投資)，持有其17.33%的股份，而賴淦鋒實控潤盈投資。

問題是，潤盈投資同時也是愛投資運營方安投融全資股東安投融金融的股東，并持有安投融金融6.25%股權。

另一類似情況發(fā)生同樣發(fā)生在借款企業(yè)北京盛世驕陽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盛世驕陽)身上。

工商信息顯示，愛投資副總裁林華英曾于2017年5月4日成為盛世驕陽股東，并任法定代表人，又于2018年7月3日退出股東位置，卸任法人代表。

而愛投資合作保障機構之一中財新興投資早在2015年12月15日已成為盛世驕陽持股99%的大股東。

遭討債上市公司多經營窘迫

愛投資公布的欠款企業(yè)名單中上市公司有十多家，其中A股公司包括*ST富控(600634.SH)、*ST天業(yè)(600807.SH)、ST準油(002207.SZ)、金盾股份(300411.SZ)、銀河生物(000806.SZ)、天成控股(600112.SH)、仁智股份(002629.SZ)等，另有四家新三板公司，分別為東和環(huán)保(834961.OC)、ST藍天(430263.OC)、嘉達早教(430518 OC)、ST雷蒙德(834506.OC)。

據(jù)悉，上述上市公司(或實控人、前實控人)在愛投資平臺欠款總計不下1.75億元，大部分已由保理公司代償。另有1億元借款本金未到期。

麻煩的是，追討巨額欠款并不容易。

被愛投資認定借款1億元的*ST富控相關人士在《投資時報》記者采訪時明確表示，該公司與愛投資無任何關系，與相關保理公司是否有關，也尚無相關信息。該人士強調，如果與愛投資“中間有什么東西，要經司法查證。”

9月6日，愛投資公告稱，其與*ST天業(yè)就還款協(xié)議未能達成一致。頗有意味的是，愛投資稱申請法院執(zhí)行后的結果是：終結本次執(zhí)行，借款企業(yè)和法定代表人上失信人名單。

此外，ST準油此前公告稱借款方為前控股股東創(chuàng)越集團北京分公司。無獨有偶，仁智股份亦公告稱融資方為其控股股東西藏瀚澧電子科技合伙企業(yè)(有限合伙)。

最離奇的是，金盾股份也公告表示，安投融(愛投資)公開展示的文件中加蓋的公司公章、法定代表人印章系偽造。

相對于上述“強硬派”，銀河生物和天成控股有庭下和解之意，但愛投資稱其目前不按時還款，不配合簽訂協(xié)議。

事實上，這些上市公司本身經營狀況也堪憂。

包括新三板公司在內，欠款名單中已有五家公司被*ST或ST。其中，*ST富控今年上半年凈利為-4.76億元，其中計提預計負債4.19億元;截至今年6月30日，*ST天業(yè)逾期債務為25.49億元;而ST準油今年上半年凈利為-1129.78萬元。

另據(jù)此前公告，*ST富控、*ST天業(yè)、銀河生物控股股東所持公司全部股份均被輪候凍結。天成控股的控股股東所持公司股份被100%質押。金盾股份實控人周建燦則于今年初去世，且周氏旗下浙江金盾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及部分相關企業(yè)正處于破產重整。

《投資時報》記者了解到，*ST富、*ST天業(yè)、天成控股等多家上市公司目前均已被證監(jiān)會立案調查。

被愛投資點名參與借款的多家新三板公司的窘況也不遑多讓。

今年7—9月，ST藍天、東和環(huán)保、嘉達早教先后公告公司控股股東、實控人被納入失信被執(zhí)行人名單。其中，東和環(huán)?？毓晒蓶|、實控人所持公司股權全部被司法凍結。

此外，新三板公司ST藍天和嘉達早教則還分別因未能按時披露今年半年報和去年年報被暫停轉讓，且存在被強制摘牌的風險。

市場分析人士表示，愛投資同時涉及如此眾多問題上市公司的借款，即使趙春霞本人簽署了自然人連帶責任協(xié)議書，也很難保障投資者最終能獲得應有的權益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