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藥之路：藥沒出廠錢已到賬，省物價回應：今年已收到企業(yè)舉報，正積極搜集案件線索，將嚴厲打擊價格壟斷行為
錢江晚報8月24日報道，今年以來，浙江省藥械采購平臺官網已經兩次公布了18種納入(和臨時納入)供應緊張目錄的藥品。不止是浙江，遼寧、廣西、寧夏、山西、云南、貴州均發(fā)布了短缺藥品清單，涉及藥品數十種。有部分藥品被多省納入供應緊張清單?？梢?，這種因原料藥而起的藥品短缺非常普遍。
為什么原料藥漲價如此瘋狂?
一位業(yè)內人士毫不諱言，其中雖然有環(huán)保要求提高讓藥企生產成本增加的客觀原因，但究其根本，禍起壟斷。“為謀求經濟利益，有些原料藥企業(yè)甚至自覺做了壟斷者的同謀‘共犯’。”
上下兩頭的錢都賺了
壟斷帶來的經濟利益顯而易見。
比如原料藥葡萄糖酸鈣，其制劑產品葡萄糖酸鈣注射液(10ml:1g)屬于國家基本藥物目錄和常用低價藥，今年以來已先后被廣西、云南等6個省份納入短缺藥品清單，部分地區(qū)為保證供應不得不將它移出低價藥清單并取消低價藥掛網資格。
“葡萄糖酸鈣注射液全國市場份額差不多是每年2億支的用量，這其中的壟斷利潤數以億計。”此前曾向記者爆料的一位業(yè)內人士說。
從2013年青海省醫(yī)療機構基本藥物集中招標采購的中標的結果來看，當時葡萄糖酸鈣注射液(10ml:1g)的中標價是0.3~0.35元/支。此后市場價格基本穩(wěn)定。大概兩個月前，有生產企業(yè)發(fā)布調價函，稱受原材料價格上漲等影響，決定將該產品的價格調整為18元/支。壟斷前后，價格暴漲了五六十倍。以每年2億支的用量來算，因為壟斷經營，憑空而來的利潤有多少?足夠讓壟斷者為之以身試法。
“炒家為了籠絡原料藥廠加入壟斷，往往會以高出市場的價格支付保證金，藥還沒出廠錢已經到賬，這種好事有幾家企業(yè)能抵擋住誘惑?”一位曾經接觸過這類所謂“經營公司”的藥企負責人透露，壟斷經營公司上游控制原料藥廠，下游還想控制制劑企業(yè)，“通常會給兩套方案，要么以數十倍的價格向總經銷購買原料藥，要么被對方壟斷包銷制劑成品，作為交換原料藥價格可以少漲幾倍。這樣上游、下游，兩頭的錢他都賺了。”
最后苦的總是患者
專家表示，原料藥分為發(fā)酵型和合成型兩類。發(fā)酵型的上游為糧食，合成型的上游是原油，這些上游材料價格的波動都會影響到藥品的生產。
原料藥到底有多重要?藥品價格相關監(jiān)管機構負責人曾表示，我國上千種原料藥中，有約50種原料藥只有一家企業(yè)取得審批可生產，一家原料藥甚至要供應上百家制劑生產企業(yè)，市場依賴度可見一斑。原料藥大幅漲價，制藥企業(yè)要么被迫停產，要么跟著漲價，基本沒有第三種選擇。
被迫停產，直接造成部分醫(yī)藥產品供應緊缺，各地持續(xù)擴大的短缺藥品清單，與原料藥壟斷現象愈演愈烈不無關聯。
浙江的情況還稍好一些。“(浙江)有傳統，多數浙江藥企的主營制劑基本是自己生產原料藥，或者有自己的生產基地。”這位藥企負責人說，這樣就算附帶生產的藥品被迫停產，至少不會傷及企業(yè)根本。
然而，對患者來說，受到的影響并不會因地域而不同。本報報道之后，在跟帖中反饋某種常用藥三四年時間售價漲了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讀者不在少數，可見，盡管部分納入醫(yī)保的藥品因為有“限價采購，醫(yī)保支付”的保護措施，但壟斷行為事實上已經對消費者造成壓力。
藥品是特殊商品，對病人屬于“剛需”。藥品價格上漲，最終，都由醫(yī)保和消費者買單。“事實上，原料藥壟斷是養(yǎng)肥了壟斷方，坑害了醫(yī)保和消費者。”另一位藥企負責人私下承認，其生產的一種制劑藥品年前年后價格差不多漲了5倍，而且不排除繼續(xù)漲價的可能，“我們可以不主動漲價，但讓企業(yè)來承擔原料藥暴漲的不合理成本上漲我們也不愿意。你去問問，誰會愿意?”
省物價：將嚴厲打擊價格壟斷行為
“由于各方面的原因，目前原料藥產業(yè)的市場集中度高，部分原材料藥生產掌握在少數的生產企業(yè)手中，易于產生價格壟斷等違法行為。”浙江省物價局相關負責人在接受錢江晚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針對原料藥價格異常上漲的情況，價格主管部門一直在跟進，“上半年，我局也陸續(xù)接到下游企業(yè)對部分原料藥涉嫌壟斷情況的反映，從初步調查情況看，涉及企業(yè)大部分在外省，下一步還需要國家層面協調組織實施進一步調查。”
“由于原料藥企業(yè)分布在全國各地，該類價格壟斷案件大都涉及全國不同地區(qū)的多個調查對象，基本都由國家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組織查處，各地價格主管部門以協助調查為主。”這位負責人解釋說，2017年11月原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總局已經發(fā)布了《原料藥、藥用輔料及藥包材與藥品制劑共同審評、審批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擬從機制上解決當前原料藥市場存在的一些問題。
在那之前，發(fā)改委制定下發(fā)了《短缺藥品和原料藥經營者價格行為指南》，明確了短缺藥品和原料藥領域各類價格壟斷行為的表現形式、違法性認定以及價格壟斷協議的豁免條件等，并提醒相關經營者不得就短缺藥品和原料藥實施捏造散布漲價信息、串通操縱市場價格等違反《價格法》和《反壟斷法》的行為。
那么，原料藥壟斷案件調查到底難在哪里?
“從已有的執(zhí)法實踐來看，反壟斷案件調查難度較大，主要是相關證據的提取難度很大，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時間用于搜集線索、外圍摸底、調查取證、數據對比、經濟分析、固定證據、接受自認、案件審理、實施處罰等工作。”這位負責人表示，就原料藥壟斷案件而言，涉及企業(yè)分布在多地，牽涉到生產、銷售等多個環(huán)節(jié)，僅靠某個省份的調查往往很難取得實質性的突破，相關案件的反壟斷調查需要國家反壟斷機構統一組織開展或授權。“且經過近兩年對原料藥壟斷案件的查處，原料藥企業(yè)的壟斷行為變得更為隱蔽，讓調查取證工作變得更加困難。下一步我們將加大反壟斷法律法規(guī)政策的宣傳力度，圍繞執(zhí)法中碰到的問題開展研討分析，同時積極搜集案件線索，及時向國家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反映情況，持續(xù)加大執(zhí)法力度，通過國家和省層面的協調聯動，嚴厲打擊價格壟斷行為，維護統一開放、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這位負責人表示，除了調研走訪，“約談”也會是方式之一。
詹麗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