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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今年的應屆畢業(yè)生正經歷著一個不一樣的春招季,但不管在什么時候求職,不變的是激烈的競爭、糾結的選擇。畢業(yè)以后,是尋求一步一個腳印的安穩(wěn),還是工作想換就換的自由?是留在大城市,懷揣夢想奮斗拼搏,還是回到家鄉(xiāng),扎根基層?這些年,沒有固定工作單位的靈活就業(yè)被更多人接受,“為自己打工”成為新時尚。不管怎樣,選擇一種就業(yè)方向,就是選擇一種人生,有得到,也有舍棄。人生在每個地方都能發(fā)光發(fā)彩,只要你努力和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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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公務員的職業(yè),和我個人經歷有關。我在江南長大,十七八歲就去成都上學,讀研又跑來北京,中途在臺北、波士頓等地方交換訪學,一直是匆匆忙忙地走馬觀花。青春就是好奇地張望,想看山看水,然后想看更遠的山、更深的水……直到有一天,我開始向往暖烘烘的市井生活,選擇能落地的穩(wěn)定幸福。
畢業(yè)找工作那年,同學們都仿佛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我也不例外。當時報考了北京市定向選調和中央選調,選調考試進面試的機會更多,面試分值占比更高,更看重應屆畢業(yè)生的綜合素質。央選和國考因為在同一天筆試,只能選其一,所以就沒有擠國考千軍萬馬的“獨木橋”。而北京市定向選調的時間遠早于央選,我是在即將和北京市簽約的時候,才得知央選的筆試成績。
更戲劇化的是,一邊是央選的筆試成績遠超預期,另一邊是北京定選的結果公示后必須立馬簽約,否則就得放棄,我猶豫了。只記得,北京那晚的車流一閃一閃地從我面前飛過,像冰冷的流星,馬路對面是橙黃色的萬家燈火,我就一直站著,腦補完各種可能。想來想去,找工作實在太累了,任何考試都帶著不確定性,不如見好就收。于是,我就和央選報考的單位取得聯(lián)系,決定主動棄權,替補后一位考生。就這樣,我在第一場筆試、第一場面試之后就結束了求職之路。
就我個人而言,“內卷”并不可怕。一旦你想要追逐什么,必然會面臨巨大挑戰(zhàn),這種比較是無處不在的。如何整理好“卷”帶來的焦慮和無力感,是我們這代人必須直面的重要課題。比起鑲著金邊的履歷,在無數(shù)挫敗面前依舊生生不息的強大內核才是不可復制的。
那么,真實的選調生活是什么樣呢?入職大半年的我總結了三大特征:
一是零距離的眾生相。我主要負責所在街道的宣傳工作,需要對接各大媒體。有次記者要來拍居民搬家,我就納悶了,搬家有什么可報道的?后來才知道,拍攝對象是一位典型的“空巢老人”,平時特別孤獨,只能以撿垃圾為樂。于是,自己住一套房,還有另一套房用來囤廢品……慢慢地,撿來的廢品一間房子也放不下,只能堆到樓道,占用了社區(qū)的消防通道。附近住戶對此十分不滿,不斷投訴,街道和社區(qū)想出各種法子調解,終于把老奶奶視如珍寶的“藏品”全部拖走。
二是群英薈萃的社區(qū)工作者。你以為社區(qū)工作者都是大爺大媽?那就大錯特錯了!我日常工作接觸到的社區(qū)書記中就不乏形形色色的各路“大佬”:有川大高分子物理專業(yè)畢業(yè)的高材生,有“退隱江湖”的東北“倒爺”,還有陪媳婦考試沒想到自己一舉奪魁的天選之子。報考社工的有早稻田大學回國的大哥,有西班牙學歌劇的小姐姐,城管隊伍中還有退役的全國跆拳道冠軍……我逐漸發(fā)現(xiàn),成長的路徑其實并不單一,色彩斑斕的鮮活人生同樣滾燙。
三是永遠在路上的工作節(jié)奏?;鶎庸ぷ鳟斎幻Γ影嗉狱c都很正常。為創(chuàng)建衛(wèi)生城市,大夏天我們背著垃圾袋撿草叢里的易拉罐、塑料袋;為宣傳疫苗接種,我們挨家挨戶敲門拜訪,遇到不理解的居民劈頭蓋臉挨一頓罵;大規(guī)模核酸檢測,我們必須穿上全套防護服,不敢喝水也不敢上廁所,在簡陋的棚子里給大家掃碼、發(fā)試管……過年也沒法放假,我所負責的社區(qū)有居家觀察的住戶,社區(qū)書記提前準備好餃子掛在門把手上,順道還給換春聯(lián)、貼福字,隔著大門送上喜氣洋洋的祝福。
經過這段時間的基層工作打磨,我開始對現(xiàn)實世界有更深入的思考。人的成長其實是一種認知能力的提高。比如在基層治理層面,單拎出一個社區(qū)來講,它的力量資源是非常薄弱的,但這個小小基層肩負的責任卻十分重大:上到人命關天的治安問題,下至小區(qū)停車難、垃圾沒處扔等民生小事,都是棘手的“疑難雜癥”。這時候,“共建”就成了解決問題的出路。
我是北師大畢業(yè)的,所以很了解象牙塔的年輕人有多么“好面子”。然而,“光芒萬丈”的學歷并不創(chuàng)造長久的個人價值。一個人的成長,需要平靜接受生活的粗糙和磨煉,而不是機械功利地堆砌“優(yōu)秀”。
汪之岸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