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歲的吳定富穿著30年前的運動衫,正考慮如何將剛到賬上的退休金捐助出去。
對自己和兒女近乎苛刻,一件破洞運動衫穿了30年,卻將35年的退休金捐給了困難孩子,并堅持24年拾荒助學。4月2日,中央文明辦發(fā)布最新一期“中國好人榜”,重慶市銅梁區(qū)東城街道全興社區(qū)退休校長吳定富入選。
今年88歲的吳定富,雙耳失聰15年,交流全靠紙筆。
自從老家拆遷,他和幺兒吳啟偉一家,租住在銅梁區(qū)標美街一棟老房子里,每年6000元租金。在他臥室里,除了書報,一臺21英寸的老電視機就是最值錢的家當。
就是這樣一位不起眼的老人,連1元錢公交車費都舍不得花,24年來只要天晴,就會出門撿廢品賣錢。35年退休生涯中,將自己絕大部分工資及每次賣廢品的錢,都捐贈給了困難學生。老人原本不希望這件事公之于眾,直到5年前老家房屋搬家,一封連一封的感謝信寄到了全興社區(qū)。
經(jīng)全興社區(qū)信息搜集,老人捐助的事情浮出水面:全德小學兒童節(jié)捐款,每年3000元,連續(xù)6年;定向資助3個本科大學生,每人每學期5000元累計12萬元;汶川地震捐2000元……
這些年到底捐了多少錢?老人沒統(tǒng)計過。他說,35年退休工資,幾乎都捐了。主要捐給學校品學兼優(yōu)的孩子,希望更多孩子能通過知識改變命運。這一年沒找好合適的捐助對象,工資卡里5萬多元錢,也會捐出去。
全興社區(qū)黨委書記陳天倫算了筆賬,按目前老人4000多元的月退休工資,加上各種補助,全年收入約6.5萬元。他退休35年,絕大部分工資都捐給了困難學生。
吳定富長子吳啟國證實了陳天倫的說法。他說,父親煙酒不沾,就連衣服都舍不得買,一件破洞運動衫穿了30年。直至后來家人追問,父親才承認,工資基本上都已捐了。
是什么支撐老人長期助學?這與他早年教學工作有關。1950年從江津師范學校畢業(yè)后,吳定富先后在合川張家橋小學、銅梁慶隆小學任教,后調(diào)往銅梁石虎小學直至1983年從校長崗位退休(當時滿30年工齡可退休)。退休后,他在學校做了十來年綠化義工。
吳定富告訴重慶晚報記者,他從小兄弟姊妹多,經(jīng)歷過食不果腹的災荒年代,啥苦都吃過。在33年的教學生涯里,他看到一雙雙求知的“大眼睛”因家庭貧困輟學,就想幫幫他們,通過知識改變命運。
吳定富撿廢品賣錢
租住的老屋
吳定富經(jīng)?;氐焦ぷ鬟^的學??纯?/font>
退休校長24年拾荒的秘密
兩件脫了線縫的老中山服,一件穿了30年的破洞運動衫,兩個舊箱子裝下全部家當……吳定富,看上去是個窮人。
資助3名大學生12萬元學費,給一所小學連續(xù)6年每年捐款3000元,把24年拾荒收入送給困難學生,35年退休工資幾乎全部捐出……吳定富,其實是個富人。
4月2日,中央文明辦發(fā)布最新一期“中國好人榜”,重慶市銅梁區(qū)石虎小學88歲的退休校長吳定富榜上有名。
拾荒者
銅梁區(qū)東城街道標美街63號,一棟建于上世紀90年代初的老樓。吳定富和小兒子吳啟偉一家租住在這里,已有5年。
4月11日清晨6時許,吃過簡單早餐,吳定富隔著沒有玻璃的窗框,望了望窗外。沒有下雨。他拿起夾鉗、塑料袋和蛇皮口袋出門,開始了又一天的拾荒。
他蹣跚踱步,眼睛四處搜尋。果然,在拆遷房屋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紙板、鋼筋和塑料瓶。不多時,他的塑料袋和蛇皮口袋就裝得滿滿當當。
吳定富如往常一樣,走很遠的路撿拾破爛。
一個上午,兩次往返,16公里,翻找了三戶拆遷農(nóng)家,吳定富終于滿載而歸。
吃過午飯,短暫休息后,下午3點他又出發(fā)了,單邊4公里。這對一位88歲的老人來說,不是一段容易的距離。盡管如此,他卻舍不得花1元錢坐公交車。
這樣的一天,幾乎是吳定富的每一天。自從24年前300米外的金泉街廢品收購點開張,吳定富便加入了拾荒隊伍。
每天外出撿廢品,中午必須回家吃飯,省一點是一點。
父親
吳定富窮?其實不然。是他舍不得用在自家身上。退休前,他是石虎小學的校長,如今每個月有4000多元退休工資,加上各項補助,一年收入約6.5萬元。但是,小兒子吳啟偉告訴重慶晚報記者:“父親的錢一個子兒我們都用不到。”
走進吳定富的家,兩室一廳,每年6000元租金。
墻壁四處龜裂的屋內(nèi),一張布簾加張床墊,客廳內(nèi)便隔離了一間臥室。在他臥室里堆滿了書報,一臺21英寸的老電視機就是最值錢的家當。
床下兩個黑色舊木箱,裝下了老人的全部衣物,沒一件新衣。
重慶晚報記者面前的吳定富佝僂著背,須白蒼老。他內(nèi)穿印有“蒲呂”字樣的運動衫,購于上世紀80年代,紅中泛白,胸前洞口如蜂巢,右臂線頭脫落,外面套件有著同樣破洞的滌卡中山服。
吳定富老伴郭秀祥去世多年,膝下兩兒兩女,大兒子吳啟國退休后在蒲呂工業(yè)園區(qū)一家公司當保安。
父親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衣服也舍不得買一件,就連去年孫子買房向他借了2萬元,也立下了字據(jù)。吳啟國印象中,父親最慷慨的一次,是二娃考上大學時,一次性獎勵了3000元。
老人對兒女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把你們養(yǎng)大就行了。”
捐獻者
吳定富隱藏的秘密,5年前才浮出水面。
當時老屋拆遷搬家。原本該寄往他家的感謝信,一封又一封被寄到了老屋所在的全興社區(qū)。
這樣,吳定富捐資助學的事情才被大家發(fā)現(xiàn)。
3年前,吳定富在合川教書時的同事鄒光濟,在病逝前也說起了吳定富捐資助學的事。早些年,吳定富經(jīng)常向鄒光濟打聽,哪里有需要捐助的孩子,而且叮囑不想讓家里人知道。鄒光濟就介紹了合川紅十字會和幾所學校。
經(jīng)過全興社區(qū)信息搜集,老人有以下捐助:全德小學兒童節(jié)捐款,每年3000元連續(xù)6年;定向資助3個本科大學生,每人每學期5000元累計12萬元;汶川地震捐2000元……
銅梁區(qū)東城街道宣傳委員盧應倫證實,老人資助的3名大學生,都是銅梁本地人,畢業(yè)后已走上了正式崗位。其中一個也姓吳,老人不愿再去打攪對方的生活,連電話都不會打一個。
盧應倫介紹,作為銅梁區(qū)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會員,每年六一兒童節(jié)和重陽節(jié)組織的捐款活動,吳定富單次至少捐200元,今年已是延續(xù)的第20個年頭。全興社區(qū)黨員花名冊上,每個月繳納的黨費也是他最高,最少都是200元。
吳定富這些年到底捐了多少錢?老人沒統(tǒng)計過,“退休35年工資,絕大部分都捐了。這一年多沒找到合適的捐助對象,工資卡剩了5萬多元,我也會捐出去的。”
對于捐款對象,他說:“主要捐給學校品學兼優(yōu)的孩子,希望他們能通過知識改變命運。遇上困難單位和困難群體,我也會捐。趕場天遇到可憐人,只要身上有錢,我都會掏出來。”
全興社區(qū)黨委書記陳天倫算了筆賬,按目前老人4000多元的月退休工資,加上各種補助,全年收入約6.5萬元。他捐助35年退休收入,按實際價值算確實是一筆巨款。
病人
就在吳定富拾荒前兩天,他還在住院。
4月9日上午11時,銅梁區(qū)人民醫(yī)院住院部呼吸內(nèi)科。吳定富坐在床上,拿著放大鏡仔細地檢查著前一天的費用清單。“怎么又用了800多塊錢?都住了8天了,我要出院!”吳定富對著幺兒媳婦唐傳芬大喊。
12點,吳啟偉趕到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用紙筆輪番勸說。老人失聰15年,交流全靠手勢與紙筆,但吳定富“充耳不聞”。
叫吳啟偉怎能不著急呢?7天前,父親才險過鬼門關——
那天上午,父親吃不下飯,滿臉通紅,呼吸急促,送到銅梁區(qū)人民醫(yī)院后,直接送進重癥監(jiān)護室。診斷顯示:二尖瓣關閉不全(重度),伴隨雙肺間質性改變、雙側胸腔積液等。
次日轉入普通病房后,吳定富每天都會嚷嚷著“出院”。最終,他如愿了,還再三叮囑兒子:“記清楚了,這次住院,國家的錢我們一分都不能報。”
回家后吳定富最關心的事,就是撿垃圾的錢。“你打個電話給陳久明,讓他來把我陽臺上的紙板收過去。”他招呼前來探望的侄兒。
因為是“老主顧”,金泉街廢品收購點的老板陳久明破例上門回收。
紙板折好稱秤,4.5公斤,每公斤1.5元,總共6.75元。陳久明將7元錢遞到吳定富手上。
待親友離去,吳定富來到臥室,打開床底木箱將錢放了進去。里面還有一沓現(xiàn)鈔,10元居多,最大面值20元。
老校長
4月12日上午,吳定富抽了半天空,去曾經(jīng)任教的石虎小學轉轉。
1950年從江津師范學校畢業(yè)后,他先后在合川張家橋小學、銅梁慶隆小學任教,后調(diào)往石虎小學直至1983年從校長崗位退休。此后在學校做了十來年的綠化義工。
在校門處,吳定富遇見了自己的學生——蒲呂街道沙心村7社50歲的梁昌明。
盡管梁昌明大聲喊著“老校長”,吳定富絲毫沒有反應,直到握住了他的手才回過神來。
梁昌明說,老校長是他的恩人。
曾經(jīng)的石虎小學有初中教學部。當時經(jīng)濟條件差,許多學生讀到中途面臨輟學,包括梁昌明。“老校長幾次到我家來勸說我父母,還答應給我減免學費。”
后來他才知道,減免的學費是老校長墊付的——學校里許多生活困難同學的學費,都是吳定富從微薄的工資中一點點摳出來的。“老校長經(jīng)常教導我們:讀書是好事,只有讀了書才會有出息。”
不少學生在老校長的資助下,跳出了農(nóng)門,當上了國家或企業(yè)領導。“飲水思源,這都和老校長的幫助分不開。”
62歲的銅梁區(qū)農(nóng)委退休干部李淑泉告訴重慶晚報記者,是吳定富改變了他的人生命運:“1978年恢復高考后,老校長多次上門動員我參加考試。”
李淑泉兄弟姊妹眾多,吃穿都成問題。吳定富不僅送了他鋼筆,還資助學費。當年,李淑泉以優(yōu)異成績被永川農(nóng)校錄取。“讀書期間,老校長還來我家問過我好幾次。”
大兒子吳啟國說,老人已立下口頭遺囑:離世后,除少部分錢負擔小兒子房租外,其他全部捐給社會。(首席記者鄭友)(本組圖片由重慶晚報首席記者 鐘志兵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