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哲曾擔任策展人,也曾以收藏家身份展出過其收藏的明清織繡服飾。 圖/視覺中國
張信哲曾擔任策展人,也曾以收藏家身份展出過其收藏的明清織繡服飾。 圖/視覺中國
“吊詭”一詞的使用,興起于臺灣文學理論和批評界,被借用于翻譯“Paradox”這個詞,“Paradox”在大陸則通常被譯為“悖論”。而張信哲,就是以這樣的眼光來看待跟隨自己多年的“情歌王子”頭銜的。
“尤其是像我們這種資深藝人,當你被大眾認識,然后接受喜歡之后,你在大家的心目中就有了一個固定印象,但是呢,大眾卻又希望,你能夠在這個既定印象之外,再給大家一些驚喜。所以,吊詭的問題就來了,就是說,你需要先有一個像‘情歌王子’這樣子很鮮明的個人形象后,大家才會對你有更高期望的要求,否則有些人唱了一輩子歌,大家也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我現(xiàn)在覺得OK,因為最難的部分,我已經(jīng)跨過了。在這個形象之外,我能夠再做一些什么樣子的東西?我覺得,就讓作品自己去說話吧。”
春節(jié)前,在北京的一個頒獎典禮上,張信哲拿到了一座“年度傳奇音樂貢獻人物”獎杯。的確,在當下的華語樂壇中,他已能足夠支撐起“傳奇”二字的重量——自1989年發(fā)行第一張專輯《說謊》至今,張信哲憑借純凈清亮的聲線,已經(jīng)陪伴歌迷走過了將近三十年的時間。人們提起他的經(jīng)典歌曲,總是如數(shù)家珍:《愛如潮水》《過火》《信仰》……但事實上,張信哲并沒有活在過往的那些輝煌之中。他雖不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喧囂的娛樂節(jié)目中,也甚少踏入過輿論中心,但卻依然保持著兩到三年發(fā)行一張新專輯的平穩(wěn)步調,其中就包括與新生代音樂人周興哲的新鮮合作——《擁恒》,這是他最新音樂作品的名稱。
不過,“傳奇”的造就,也總是以時間的流逝為基底。有人說,在張信哲的面孔上,看不到時光留下的痕跡,但他自己卻不這么認為,“我覺得有很多痕跡啊。”在新京報會議室里坐定后,他平和地向記者講述起了“知天命之年”的內(nèi)心感受,“我覺得尤其是年齡越來越大以后,會覺得時間越來越不夠用。年輕的時候,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可以任性地做很多無意義的事情。當你越來越成熟,社交圈子也越來越有影響力的時候,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才真正有能力去把很多事情統(tǒng)合起來,然后掌握整個事態(tài),把它做好。所以,反而現(xiàn)在,我會覺得時間有點不夠。”
新專輯《擁恒》
感情里的永恒,有多面性
新專輯《擁恒》,在某種程度而言,是可以替他“說話”的作品。從去年3月開始至今,《擁恒》已經(jīng)陸續(xù)發(fā)布了7首歌曲,接下來還有3首等待著上線。而這些歌曲,乍一看很“張信哲”,但仔細聽起來,卻又沒有那么“張信哲”——因為它們的主題仍聚焦于“愛”,那是他最擅長的題材,但這次,他對“愛”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我唱了這么久的情歌,一直在談論各種狀況的感情。那這次我想透過這張專輯去詮釋,情歌的概念跟定義到底是什么?還有就是,我一直在唱所謂的愛情,那愛情和永恒之間的關系又是什么?因為大家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幾乎都會有一個憧憬,就是希望它是一個能夠持續(xù)永遠的感情。但是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我會覺得其實在感情里面,永恒這件事會有多面性,它未必真的就是一段持續(xù)到天長地久的愛情。其實在愛情的每個階段,或者說在愛情的每一個層面,它都可能留下不同的所謂‘永恒’,所以這張專輯里面的歌曲,其實都是在談不同的面向的愛情,跟永恒之間的關系。”他說,在每首歌里,都暗藏著自己的愛情觀。
A 少年時代
“接到滾石的電話,以為是騙子”
在新專輯中,張信哲與張艾嘉合作了一首《永恒的印記》,可謂“鎮(zhèn)專之寶”。畢竟,從滾石時代相識至今,二人終于在音樂上有了第一次合作。
張艾嘉、潘越云、李宗盛……三十年前,在初入歌壇的張信哲看來,這些都是響當當?shù)?ldquo;大前輩”。而當時,他只是一個因為參加校園比賽,而誤打誤撞闖入歌壇的新人而已。
出生于牧師家庭的張信哲,從小就在教會唱詩班聽大家練合唱曲,久而久之,他也展現(xiàn)出了音樂方面的天分。大學時期,他考進基督書院英文系,學校允許學生舉辦各種活動,因為在音樂方面有所擅長,張信哲不但負責學生的音樂組,還帶合唱團,舉行音樂比賽。大二那年,他在比賽中演唱了一曲《Understanding Heart》,并獲得了第一名。當時擔任評審的,正是制作人丁曉雯和鄭華娟,二人在比賽結束后,就把張信哲的歌曲小樣帶回了滾石。
命運的電話總是不約而至,而張信哲正是那個成功接通的幸運兒。不過,他一開始也并不相信這是真的,“一定是來騙錢的。對,我那個時候就覺得絕對不可能!”他說,自己其實并沒有什么明星夢,只是單純地喜歡音樂。后來,直到他走到滾石樓下,與喜歡的音樂人陳淑樺擦肩而過時,才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通過面試后,張信哲簽約了滾石唱片的子公司巨石音樂,正式踏入歌壇。如今回憶起那段日子,他感慨到,自己對于音樂能夠有持續(xù)的熱情,對于這個工作愿意這么投入,很大程度上,是拜當時身邊那些充滿傻氣和干勁的滾石人所賜。
B 歌壇新人
“出第一張專輯時,并不被看好”
大三那年的3月,在張信哲22歲生日的前夕,他推出了首張個人專輯《說謊》。“其實我的第一張專輯,公司是很不看好的,”張信哲說,“所以大家也都沒有我會紅或者歌會紅的心理準備。”
當自己的歌開始在大街小巷傳唱,張信哲和公司的所有人都驚訝極了。但,當時的他,卻面臨著年底要去服兵役的現(xiàn)實。為了趁熱打鐵,公司開始瘋狂為這位歌壇新貴安排工作,“所以那一年,我整個人都在一種瘋狂的狀態(tài)里面,3月出的第一張專輯,三個月后出了第二張專輯,五個月后出第三張專輯,之后我就去當兵了。”
就這樣,在一年三張專輯的壓力下,張信哲迅速成長起來,無論是心態(tài),還是唱功唱腔,“我前三張專輯的制作人,全部都是當時最好的。譬如從一開始的林隆璇、齊秦、李宗盛,到小蟲、黃韻玲……大概一年的時間,我必須要接受這么多不同的制作人的訓練和要求,然后唱出他們要的東西。但,這些訓練讓我進步很大。”
張信哲一直認為,自己的性格不太適合當藝人,就算到今天也是如此——炒作、緋聞、買榜,這些娛樂圈的“套路”幾乎不曾與他的名字一同出現(xiàn)。
所以,對于彼時那個瞬間成了少女偶像的張信哲而言,兵役的來臨無疑是一種短暫的解脫,“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調節(jié)。第一是可以休息,第二就是可以讓我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對,因為不管再成熟的人,在面對名聲和利益的時候,都需要時間調試,因為會有很多的心理掙扎。幸運的是,我在還沒有達到一個瘋狂的程度時,就去當兵了。整個狀況可以冷下來。”
C 自立門戶
“我也會叛逆,只是沒那么激烈”
也許是因為輕柔的音色和滿身書生氣,一直以來,張信哲給人的感覺,都是不疾不徐、得體地做著每一件事。“叛逆”二字,似乎和他并沒有什么關系,但他卻笑著說,自己有過許多叛逆的舉動,“在青少年時期,什么逃課啊,我也都會做,只是我一直都是一個思考型的人,其實我有很多的叛逆行為,都是思想上的。比如你告訴我一定要這樣一定要那樣,但我就偏不要。我不一定會去做一些激烈的事情,來表達我的叛逆。”而自立門戶,開設工作室,就是張信哲認為自己“思想叛逆”的結晶。
在服完兵役回到唱片公司后,張信哲遇到了《有一點動心》《愛如潮水》等大熱曲目,他的歌唱事業(yè)開始全面爆發(fā),成了名副其實的“情歌王子”。但是,漸漸地,他卻感受到了自己和作品的脫節(jié),“在那個時期,當一個歌手挺可憐的。除了掙到一些版稅和名氣之外,你會發(fā)現(xiàn),原來你的作品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因為這些歌的權利在唱片公司的手上,他們可以做任何使用。但在我的概念里,唱歌不止是純賺錢,所以我才決定要開工作室,去真正地保有這些作品在我生命里的意義。”
1995年,在與巨石音樂約滿后,張信哲成立了自己的音樂工作室潮水音樂,直到今天。“其實那時我還很年輕,大家會覺得小孩子懂什么,但我偏不要照著你們的規(guī)則來。”工作室成立后,張信哲開始嘗試著以老板的身份去與人洽談“自己公司歌手的發(fā)展”,而這位歌手,就是他本人。他坦言,這一路以來,自己在商業(yè)上也犯過不少愚蠢的錯誤,“但我覺得不管怎么樣,沒有去試,就永遠沒有面對這些事情的能力,你也永遠學不會。所以,我就是這樣子,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的。”
張信哲·哲言
經(jīng)典
每次唱那些所謂的經(jīng)典歌曲時,我的心里面都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因為唱歌本來就不是一個交差了事的事情。就算唱同一首歌,但跟著每天情緒的不同、舞臺的不同、觀眾給你反應的不同,還是會對這首歌有不一樣的詮釋方式。所以像大家常常想說會不會唱到膩,我覺得不會,除非是臺下的觀眾沒有反應。只要大家仍然有所回饋,我基本上就不會有“煩了”的問題。
孤獨
我還蠻享受獨處的,而且一個人的生活,其實沒有太多的牽掛,相對的只要父母家人平安,基本上其他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你可以全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的人很怕孤獨,但在我看來,這并不是孤獨,因為我覺得真正的孤獨,是你在一堆朋友里面,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知己,那才真的是孤獨。
害怕
我希望我的每一個作品都能是我最好的部分,但是,又能夠讓大家聽了以后,在熟悉的基礎上收獲一些新意。但我最怕的就是為了改變而去改變,而且沒有顧慮到自己是不是適合。你知道人在這個時候,就是會全盤否定掉所有過去的東西,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然后完全做一個新的自己,其實這是我最怕的部分。我覺得不管怎么樣,你還是要保有自己最好的那個部分,然后從這個基礎出發(fā)去創(chuàng)新。
動物
我養(yǎng)流浪動物的方式,都是去撿一些老弱病殘,把它們養(yǎng)好了之后,再幫它們找主人。所以我并不是一直保持很多流浪動物在我家,最多的時候就有十幾只,很多狗、貓、兔子、烏龜什么的?,F(xiàn)在我覺得還好,只有兩只貓,保持得還挺平衡。
收藏
我現(xiàn)在來北京,偶爾還是會去古玩店、琉璃廠走一走看一看,因為我有很多朋友在那邊。接下來,就看看春拍會不會有東西買到。但我倒是沒有一定說要讓自己變成一個什么樣的大收藏家,我也不是戀物癖或者囤物狂,我覺得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能不能帶給你一些生命里新的樂趣或新的靈感。
最好的時代
我覺得沒有所謂的最好的時代。我不曉得這個定義是什么,但是我至少希望,每一個階段,我都能夠過得真實,就是那個時期想做什么,或者說有什么追求,我就努力去做。是不是最好,我覺得那倒不一定,但是至少都還是很認真地去做事情就對了。 口述:張信哲
采寫/新京報記者 楊暢 攝影/新京報記者 郭延冰